【新爱】狸猫与弃儿 (一发完結)-黃砂黑砂

人類新希和貍貓山神我愛羅

靈感來自 @YURUUU 的圖，山神與繼承人

貍貓愛太萌了，文中的劇情不代表原圖姑娘的想法，都是我的妄想。

第一次嘗試童話風，希望大家喜歡。

其它短篇↓↓↓

【新爱】狸猫与弃儿

风之国某处有一座山，由五个山峰组成，它们都不是险峻巍峨的峻岭，但是足够宽广，容得下最笔直的大树直到最不起眼的地衣，所有鸟儿和动物都能在这里找到食物、饮水，还有——在快活的春天里——配卝偶。

所有的这一切都在山神的看顾下进行，我爱罗是祂的名字。这是因为在成为山神之前，祂曾是人类，一个小男孩，在人类之間出生，所以和大多数妖精不一样，我爱罗有名字。

小男孩成为山神的故事发生在很久以前，只有年龄很大的妖精和鬼魂还记得。在壽命短暂的动物看来，牠们的父母的父母的父母的父母……都在我爱罗的庇护下走过生命的循环，牠们的孩子的孩子的孩子的孩子……当然也一样。动物们从来没想过山神是如何诞生，就像不会好奇天与地怎么分开。

事实上，山神早就开始考虑继承人的事情啦。虽然很喜欢这份工作，但我爱罗已经负责这片山很久很久了，有时候祂甚至会忘记自己的名字，得要看到妈妈留下的小葫芦才能想起来。

於是我爱罗把妖精召集起来，坐在瀑布下的大石头上问他们：“我该怎么做，才能得到继承人呢？”

“您可以娶一位妖精，和她生孩子啊。”他们异口同声的说。花妖精、风妖精、水妖精、雪妖精……美丽的妖精被推选出来，红著脸充满期待的看着山神。山神是个五官俊秀，皮肤白而红卝润的男子，而且在妖精们看来，祂圆圆的黑眼圈和狸耳朵、狸尾巴十分可爱，如果能和祂结婚，去捏它们就不算是无礼的行为了。

我爱罗摇摇头。祂知道祂最好的朋友娶了妖精，和她生下一双子女。如果祂也想这么做的话，祂早就这么做了。

妖精们失望的叹气，又提出主意：“您可以让人类贡上新娘呀。”

但是我爱罗唯一想从人类那儿收到的贡品是白米，因为祂不会耕种。祂再一次摇头。

“有没有不影响別人的生活的方法呢？”这位温柔的山神问。

妖精们面面相觑。

“也许……您可以收有机缘的妖精或动物做徒弟？”

这一次山神终于点头，陷入严肃的思索，并且又一次拒绝了向祂搔首弄姿的妖精们。

於是呢，想要继承人的山神开始等待机缘，就像农夫等着兔子撞上树桩。祂等呀等，等呀等，动物的幼崽生了一轮又一轮，每天都有新的妖精睁开眼睛，连石头缝里都蹦出过好几只，这可是最罕见的！我爱罗等了这么久，几乎和做山神的时间一样长，仍然没有动物或妖精能够打动祂。

逐渐的，参加会议的妖精都老了，忘了这件事，只剩下山神继续耐心的等待。

这一天，我爱罗像平时一样在山里四处巡视。秋天已经降临，冬天的气息在接近，现在树叶该落下了，肥卝美的蘑菇会从腐烂的草木里长出来，让松鼠和小鹿大快朵颐，连熊也不介意吃点素，在冬天之前，牠们唯一的任务就是把自己撑得肚子滚卝圆。而山神的任务是让一切按照规律进行，祂在雨水不够的日子呼唤风送来雨云，或是派出妖精和鬼魂吓跑带着巨大钢铁出现的人类。后者已经好一阵子没有出现了，因为无论科技怎么进步，人类害怕未知这点是不会改变的。

我爱罗原本以为今天会和昨天一样，就像今年和去年也是一样的。但是这位山神偶尔也会错一次，一只小精灵拦住了祂。

这个橘子色的小精灵说：“有~人！有~小的~人~！”它尽管着急得滴溜溜的转，发出的声音仍然很慢——很慢——这不是它能决定的，就像鱼儿再怎么渴望，也不可能长出翅膀。幸卝运的是山神很了解祂的小精灵们。我爱罗放弃回去泡一壺茶，欣赏屋子外美丽的大枫树的计画。祂跟著飘飘荡荡的小精灵，来到一个的山谷里，因为很少得到阳光关爱，这里长满矮矮的灌木丛。

即使是神明也吃了一惊，因为在灌木丛下有一个人类的小男孩，他的头发黑得像乌鸦，衣服破烂得像乞丐。这男孩正和一只狐狸滚在泥土里打架，灌木可怜的摇晃，本来就撑不到冬天的叶子扑簌簌落下。我爱罗看见旁边有一只死去的松鸡，被咬断了喉咙，於是猜到是小人类想抢走狐狸的猎物。

不是小乞丐，是小强盗呢。山神想。就在这时候，狐狸狠狠抓了小男孩的脸，然后叼起松鸡，窜进树丛里一下子就消失了。剩下小男孩被留在地上，巴掌大的脸上一道长长的爪痕，血珠悄悄滚出来，像眼泪一样滑过他的脸颊。

但是他没有哭。山神仔细的看着男孩。他一定离家很远了，在这么深的山里？恐惧和饥饿的气息不断飘过来，我爱罗隔得这么远也能嗅到。“真是奇怪。”祂对小精灵说，“他不像普通的迷路孩子……带他来的人，有看见吗？”

“没有~只有~小~人~”

对那些迷路的人，山神会帮助他们回到人类的地方。一般来说，人类不需要山神照顾，他们数量够多又足够聪明，事实上有时候还太过聪明，让神明都感到麻烦呢；但有时他们又很愚蠢，喜欢跑到危险或未知的地方玩耍，所以妖精说：“山里可能没有妖精，不可能没有树和迷路的人类！”

在人类里流传著山神用清水和果实餵饱迷路孩子的故事，据说祂会让妖精唱摇篮曲，孩子睡着之后就会忘记遇到的一切。事实上，这故事与真相十分接近了，唯一的谬误是我爱罗只会清除成年人的记忆，不会清除孩子和老人的，因为没有人会相信他们宣称自己遇到了什么。时间一长，连他们自己也不会相信了。

可是就像刚才说的，今天是不寻常的一天。这只热心的小精灵怎么也没想到，山神不想把小男孩送回去给人类，不仅如此，祂还觉得这孩子就是祂等待的机缘，当山神说：“我想让这孩子做继承人。”的时候，小精灵简直吓坏了。

“不行~不行~”它急急忙忙的抗议：“小~人~兇兇~坏坏~”

“唉，你们都不记得我曾经多么兇，多么坏。”山神说，“他只是饿了，而且吓坏了。让我给他一个考验，如果他没有通过，我们就送他回去。”

山神变成一只狸猫，肌肤变成光滑的毛皮，修长的四肢也变成短小的爪子，耳朵、尾巴和黑眼圈倒是保留了下来，於是现在祂看起来就和所有狸猫没有什么不同，只是体型小一点，而且姿态更优雅。

我爱罗灵巧的走过泥土地，为了保持干净高高举起蓬松的尾巴，又显得憨态可掬；山神走到那孩子面前，像个不知人类为何物的野生动物，将前爪搭上男孩的膝头，抖动着长长的胡须去嗅他。这画面看起来十分温柔可爱，但是男孩实在太饿了，他伸出双手扼住狸猫，将牠按在地上用力掐紧气管。虽然男孩从来没有亲近过这样的动物，此刻他的眼中找不到一丝好奇，只有饥饿。

小精灵害怕的尖叫，从橘子色变成茄子紫。它躲在一旁，满心以为人类的考验已经失败了。但山神并不急着做出决定。祂既没有变回本来的样子，也没有用哀哀叫声讨饶，只是做为一只无害的小动物，用湿卝润明亮的黑眼珠看着小男孩。

忽然，男孩松开手，并且发出响亮的哭喊，好像有人用一根无形的鞭子抽打他，但此处没有任何事物会伤害他，除了他自己。当他察觉到他的心中有多少愤怒与暴力，他对自己的恐惧就超越了对饥饿的恐惧。

“我做不到。”他哭喊，把自己蜷起来，试图赶走他的冲动与渴望，“我没办法！”

男孩紧紧闭着眼，干裂的嘴唇被咸卝咸的眼泪弄得刺痛。他小声啜泣，抱紧自己却没办法从中得到任何温暖，这时有一双手握住他的臂膀，它们宽大又坚定，男孩以为是他的父亲回来了，惊喜的抬起头，却看见一双柔和的绿眼睛。他惊讶的瞪大眼，差点找不到自己的下巴，也忘了掛在脸颊上的泪，只是使劲的瞪着陌生人的黑眼圈，还有头顶上圆圆的狸耳朵。

“你通过了考验。”变回神明模样的山神说，“我想要你做我的继承人。你叫什么名字？”

“我叫……新……希。”那男孩结结巴巴，脸颊发红，眼中流露亲近与孺慕。於是我爱罗将他抱进怀里，问他：“为什么你不杀死狸猫，吃牠的肉，就像狐狸猎松鸡一样？”

新希困惑的摇头，他还太年幼，不明白成年人所谓的美德，不知道他拒绝为了自己去伤害无辜、善意的生命，他只知道：“我很难过，我不想看到牠的眼睛闭上，那多可怕。牠到哪里去了？我能向牠道歉吗？”

“那就是我。看，我的耳朵，还有尾巴。”我爱罗说，低下头允许他去摸那对圆茸茸的耳朵。

新希只是更迷糊了，他捏著貍耳朵的手没有停过，就像他的茫然一样，毕竟连山神也为他们的相遇感到惊奇，对一个孩子来说就更是如此了。和狐狸打架的小强盗变回失落、犹豫的孩子，乖巧的被我爱罗带回到神明的居所。从外头看，那只是一座坚固的小木屋，唯一的特別之处是门边有一棵高大优美的红枫，但里头可是別有洞天，应有尽有，只有人类中的富人还会有所挑剔，一百个妖精在里面也不会显得拥挤。

山神用温泉洗掉男孩身上的泥土、青苔，还有头发里大把鬼针草，然后用食指轻轻碰触狐狸留下的爪痕，让它在温暖的痒意中癒合。新希始终紧紧抱住我爱罗的手臂，在沿途上也吃下了我爱罗摘给他的每一枚浆果。他观察山神如同山神观察他，双方各自发现了什么始终是个谜，因为连他们自己也说不清。我爱罗觉得新希给祂熟悉的感觉，但祂其实没见过会和狐狸抢食，也不向祂吵嚷著要父母的孩子。

祂问这孩子是否还想要什么？此时新希已经被放进被窝里，两只手分別抓着棉被和山神，他仔细的考虑了一阵子，才说：“汽水？”

那一定是人类的新东西，因为山神连听都没听过，祂抱歉的告诉男孩这儿没有汽水，男孩便说：“那么我想知道你的名字。”

“我爱罗是我的名字。我是这片山的神明。”山神说。

“我知道。”男孩说，“他们说山神大人的眼睛像阳光下的湖水，头发像春天的红牡丹，现在我知道了，他们是对的。请不要把我送回去，好吗？我的父母不想要我，因为我总是看到不存在的东西。”

“你看到什么？”我爱罗问，男孩伸手指向祂身后。原来那只小精灵没有离开，充满兴趣的一路跟了过来，此时它的紫色还有一半没褪干净呢。

需要知道的是，一般人看不见小精灵，也看不见妖精和鬼魂。这说明新希拥有强大的力量，也是他被遗弃在深山中的原因。我爱罗告诉他：“一般的人无法看见它。你拥有强大的力量，我会教你怎么使用，只要你愿意留下来。”

“我愿意！”男孩毫不犹豫的说，“我想要待在你身边。”

於是山神张开手臂接受男孩的拥抱，拥抱祂等待了很久的继承人。他们的拥抱持续很久，最后我爱罗用祂的尾巴换得了手臂的自卝由。

如果这个故事到此结束，那么必定要以「他们从此过着幸福快乐的生活」划下句点。然而我爱罗很快就发现，新希是这样幼小，区区经历过这个世界六季的风雪与六季的花开，有一天他能长成坚实的橡树，但树苗在大树下是不可能长高的。我爱罗正是那棵大树。

当祂发现新希逐渐变得昏沉，失去了活力，祂就明白到祂必须放手。这男孩和神明与妖精相处得越久，他做为人的部份就越稀薄，因为他原本就还未长大成人。我爱罗做出艰难的决定，要让男孩回到人类之中去成长，不用说，深爱山神的男孩并不能体会其中的必要，不过此时他也没有大吵大嚷的精神了，只能抱紧山神的尾巴，将脸深深埋在棕色带着一圈圈黑的毛发里面。

“我不要走。”他说，“我可以就在这里躺下变成永恒。我不在乎。”*1

这是个天真又执拗的孩子，活得那么短暂就敢谈论永恒；对着在乎他的人说自己为了祂不在乎一切。

我爱罗的心意坚定，任由新希抱在祂的尾巴上，继续走来走去收拾东西，男孩委屈的喊：“你要像我爸爸一样拋弃我吗？”

“我不会像你的父亲，因为我像你。现在我知道你为什么让我觉得熟悉了。”我爱罗说，“在我生命的开头，一段很短的时间里，我也曾经是有强大力量的小孩，我被人类驱逐，在山里迷失又惊恐，没有人像我对待你一样的对待我。所以我知道你爱我，像在黑暗中爱一束光，可是我不要你待在黑暗中，你要到光里面去。有一天我会在那里找到你，而不是在黑暗中独佔你。”

男孩知道山神心意已决，便向祂要求一个礼物，一个信念与凭证，“一个亲吻。”他说。

於是山神亲吻他的额头，保证自己不会忘记他，当祂去寻找卝男孩的那一天，家门口的枫树最多最多只会比今天高一个拳头的高度。

新希终于安心的睡着了。他以为高大的树木一定长得很快，不知道事实正相反，无论是树还是我爱罗，新希都长得比他们快得太多太多。

我爱罗抱起男孩，乘着夜色来到人类的城镇。距离祂上一次造访，人类变了很多，但做事的逻辑很难改变，山神很容易就找到了收留无家孩童的建筑。祂在它的各个角落深深呼吸，没有闻到悲伤与痛苦，那些跟随祂来的小精灵也反应良好，没有一个变色，只是继续围绕在他们周遭唸叨：新希~再见~新希~

祂将男孩放在门前的阶梯上，坐在旁边看护他，直到一位女士在几个小时后打开门，我爱罗在看不见他的人类面前最后再吻了男孩一次。

“直到十八岁之前，你不会再看见別人看不见的事物。”祂对沉睡的孩子说，“但你会很幸卝运。每一个你看不见的存在都会保护你，包括我。”

祂轻声道別，和精灵一起消失在晨光里。

这一天，福利院的人们惊讶地发现门前有个被遗弃的孩子。他们惊讶的并不是这孩子本身，毕竟这是福利院，弃儿出现得比苹果树结苹果还稳定。人们惊讶的是这男孩睡得很香，手脚温暖，像有人抱了他一夜而不是被独个儿留在台阶上，身上也没有半分露水的寒气。更別说他抱着的小包袱里放着很多钱，足够养大他，还有将会和他共用一个标準房的四个室友。

对于这场不寻常的遗弃，名叫新希的男孩什么也想不起来，整件事因此显得更加神秘与戏剧化。院长甚至怀疑他们被牵扯进某些豪门恩怨，为此提心吊胆了好几天。

至於新希苦苦思索之后说的：“有个狸猫人抱着我走在森林里，餵我吃浆果。”则不过是孩童的一场梦，没有人当一回事。

新希是个不太普通的高中生。乍看上去，他和同龄人没什么不同，最多是高一点、俊俏一点，成绩比较好，而且在校足球队踢主力。固然优秀，不过每个学校都有这样的人。

孤儿可以算是个特別之处，不过新希在福利院长大，所有朋友都是孤儿，最要好的两个朋友更是他从小的室友，所以这也不太值得一提。

但是从两天前开始，新希察觉自己看见了一些別人看不见的东西，会说话的猫啊，向他打招呼的青蛙呀。而现在，刚刚放学，黃昏結束的此时此刻，他看见一个穿着旧式服装的男人，头顶一对狸耳朵，衣服下摆大方的冒出一条狸尾巴。这个画面里唯一正常的存在是饮料贩卖机，但是狸猫男人正在盯着它瞧，这又很不正常了。

新希一直看着他，不像过去两天那样瞥一眼就假装没看见，直到狸猫人回过头，对上他的目光。他好像不意外自己被看见，那条大尾巴依然没有收敛的垂著。

“你想喝汽水吗？”狸猫人问新希。

新希看见，他的眼睛像阳光下的湖水，头发红如春天盛开的牡丹。

FIN.

*1 他們躺下變成永恆。出自《冰雪皇后》

唯一指定吉祥物小精靈：